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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麗是鄰長的女兒,素雅清秀沉默寡言,約略四十多歲,我剛搬來的時候,總覺得她很怪,說不出來那裏怪就是怪,每次跟她擦身而過打個招呼,她總是視而不見,起先我還以為我們不熟,她忘了我是誰,後來日子久了,也就慢慢習慣,她一雙眼老望著遠方,無視周邊的事物彷彿活在自己的心裏,我甚至懷疑她有精神上的疾病,老鄰長一家神神祕祕,阿麗一出門好像見不得人似,急忙把她藏起來。
那一天小元還小我牽著他散步,阿麗突然從對街跑過來,對著我微笑客氣地說:「我可以摸摸他嗎?」當然可以,她輕輕摸了幾下,嘆了一口氣說:「希望沒嚇到你們。」轉身就走了,這突來之舉真的嚇到我了,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聽她說話,阿麗應該是認識我的。我常到桂香的美髪店洗頭,碰巧阿麗也去剪頭髪,我禮貌性跟她點頭,她居然有反應令我萬分詫異,不知道什麼原因整個美髪店的空氣,至始至終凝結在一起,直到阿麗離開大家才鬆一口氣,大家都知道美髪店是廣播電台,是消息傳播站,想要第一手消息來這裏就對了,桂香的助手阿妹大聲說話好像怕我們沒聽見:「阿麗今天很正常」,我想要問又吞回去,趙太太問桂香:「阿麗這樣有沒有二十年?」愛講話的阿妹連忙回話:「二十多年了。」大家這樣你一言我一句,我終於弄懂了,可憐的阿麗。
二十幾年前阿麗從銘傳國貿系畢業,在有名的大貿易公司上班,收入很不錯,因為個性溫柔人又漂亮,常常有人到家裏說媒,鄰長沒一個看上,大家都知道他想挑一個乘龍快婿,以阿麗的條件絕對可以,說也奇怪大家都等不到阿麗的好消息,據可靠消息透露是阿麗都看不上眼,氣死她老爸,常常為了這件事鬧到父女好幾天不說話,有一次阿麗的弟弟在中正紀念堂,看到阿麗和一個男人手牽手散步,回家添油加醋,弄得一家雞飛狗跳,桂香說鄰長的臉鐵青了一個星期,其實有男朋友是好事幹麼搞得像大難臨頭一般真想不通,哎!問題就出在那個男的身上,那個男的父親早逝,家裏有寡母和四個弟弟窮得要命,鄰長那看得上眼,媒人送上門的對象個個精挑細選,隨便挑也比那個男的好,就是不知道阿麗在想什麼,這麼大的落差鄰長怎會答應,我問:「那個男的只是窮真的是爛角色嗎?」好像是一個基層公務員,我說:「人家有安定的工作,加上阿麗的工作夠兩人生活,做父母的瞎操心。」基層公務員能賺幾個錢,趙太太家樓下的那排店面全是鄰長家的,我說:「那個父母不是巴望女兒幸福快樂,況且鄰長自己口袋深,錢應不是問題,窮那就老爸都擔待一點」問題就出在這裏,鄰長自認自己是名門望族,窮小子那配,說什麼也不會答應,我問:「那就無解,可是阿麗怎麼會變成這樣?」
說來話長從中正紀念堂事件之後,阿麗就被硬拉去相親,每次對方滿意, 可是阿麗就是那個死樣子,弄得兩方家長不愉快,讓鄰長臉掛不住,後來阿麗居然敢帶那個男的回家見父母,跟本還沒進門就被轟出來,這件事大家傳得沸沸揚揚,把鄰長氣出病來,阿麗還是不信邪,又帶那個男的來一次,這次大家看見鄰長太太拿著掃把打人,整條街追著打,阿麗護著那個男的被打得一身是傷,那個男的也好不到那裡去,這麼一鬧這件事變成整條街茶餘飯後的話題,鄰長自命為本里的貴族,那受得了這種鳥氣,乾脆讓阿麗辭職在家,還請了一個遠方的嬸嬸來陪阿麗,我說:「好可憐形同軟禁嘛!」,大家異口同聲的認同,不久阿麗懷孕了,我說:「那個男的知道嗎?」知道,自從阿麗在家閉關,他前前後後來了好幾回,跪在阿麗家大門口,鄰長就是不給見,那個男的最後悻悻然地離開,我說:「鄰長真是想不開,兒孫自有兒孫福,這樣殘忍,連我這外人聽了都想掉淚」沒辧法阿麗連孩子也保不住萬念俱灰,那個男的連阿麗的臉也見不到心頭焦,這是台灣連續戲的爛戲碼夠虐心了吧?原來戲如人生,現實生活裏還真有這麼可憐的事。
阿麗的孩子沒有後,鄰長打算讓阿麗去南部重新開始,誰知道阿麗一天一天的傻了,不但不會料理自己,語無倫次,還認不得人,有時長躺不起,鄰長夫婦知道女兒瘋了,這個好女兒毀了,阿麗住進了療養院與世無爭,我問:「那個男的後來呢?」那個男最後一次來,在巷口被鄰長的大哥碰上,鄰長的大哥說:「阮阿麗已經肖啊!你若愛伊,就不要再來吵伊,讓伊病卡快好。」趙太太說她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,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可憐的男人,哀求的表情,搞不清楚鄰長他們一家在想什麼?阿麗的病情時好時壞,最近這幾年才回家住,其實鄰居不是怕她是精神病人,她又不會攻擊人,只是大家怕講錯話,害她偒心又她病發,鄰長一家卻認為這病見不得人,所以盡量不讓她出門,我不禁想問:「鄰長你後悔了嗎?」
我相信精神分裂是一種把自己封鎖起來的病,不想跟紅塵俗世有牽連,活進自己的烏托邦裏,只有這樣活著人間的愛恨情仇算什麼,放我飛我是一片雲,任我行我如花兒落,我如蝶兒起,莫笑我痴此生無悔,只為愛燦爛一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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